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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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三更天了，她刚睡下，同榻的瑞珠就从外边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怕是不好了。”

她心里一惊，睡意走了大半，急急地去穿了鞋子，刚想往那院子里跑，又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这身份。

“跑什么呢！咱们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比她年长几岁的瑞珠过来拉住了她，两个人继续睡在榻上，但也没有人能睡的着了。

“等着吧。”

瑞珠说。

她比持珠在这府里多呆了几年，早已用老油条自居，在这种大院里儿，机灵的人才能活下来。多做事儿少说话不能保全你，每天都得跟走天绳一样小心谨慎才行。

没多久，果然有人来喊了。

管事的人说她们两个是懒丫头，那么大动静怎么还没听见。瑞珠演技了得，睁着一双大眼睛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说给老太太绣那护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死了过去。

“那是你们该做的。”

管事儿的大丫鬟又说了几句，持珠跟瑞珠都应了，接着就跟在后面不敢怠慢的加快步子过去了。

老太太这边也被惊动了，披着一件墨绿色提花缎的披风，也不像平日里一样歪在榻上，倒是少有的坐好了。她似乎在等着人，一双眼睛清明的不像一个上六十的老太太。

“人已经带过来了。”

丫鬟福了福身子说道。

“见过老太太。”

持珠跟着瑞珠一起喊道，她们俩虽然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儿，但毕竟不是内里的，再加上老太太身边有几个大丫鬟伺候着，像是这种阵仗倒也是头一回儿见到。

“哪个是瑞珠，哪个又是持珠。”

老太太问道。

“奴婢是瑞珠。”

“奴婢是持珠。”

老太太应了一声，又是长长的沉默。

“老太太……”一个穿着水蓝色缎子的姑娘轻轻喊道，虽是个丫鬟，通体却有着大家小姐一样的温婉脾气，这正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鸳鸯，平日里，持珠她们都称呼她为姐姐。

鸳鸯这一句话在不知明的人眼里看过去，怕是以为贾母年纪大了，怕她迷糊了过去，但这屋子里就连那地上跪着的两个小丫头也知道并不是这样儿。

贾母睁开眼睛说道：“环哥儿那边缺个人，你们俩谁愿意过去？”

年纪略大的瑞珠听到这话后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望着贾母，却又不敢说不去。

“你们是得过这病的。”

贾母说。

瑞珠咬了咬嘴唇，她虽然年纪不大，也听说过得过这病的人一般是不会再得了，可谁能保证呢？上次她患这病可是差点死了，谁不惜命呢？想到这儿，瑞珠把眼神望向一旁有些安静的持珠。

“持珠，她应该会同意吧。”

瑞珠想，毕竟这丫头几乎从不拒绝别人，尽管如此，在听到对方的话语时，瑞珠还是多少有些吃惊。

“回老太太，持珠愿意去。”

贾母抬眼，看向那跪在地上脑袋埋得低低的孩子，半响她应了一声，然后让鸳鸯带她过去。至于旁边的丫头，贾母也没说什么，但瑞珠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总比丢掉性命强啊，她安慰自己。

长长的走廊蜿蜒着，月光很淡，几乎有点清冷的味道了。

初春的时候，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

鸳鸯看到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在风吹来时瑟缩了一下身子，她心里有些不忍。

“如果不愿意的话。”

“没。”

持珠说，然后又小声的说了一遍，“我愿意的。”

鸳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她们也都不是什么主子，就是她自个儿，吃穿用度有时候比那些个没钱人家的小姐还要好些，但奴才到底是奴才，吃的穿的用的，今日吃干的还是喝稀的，哪一样儿不是要等待着上边的人施舍下来才行。

持珠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那月光洒落在她有些单薄的身子上，就像是一杯苦酒一般，看得人就要皱眉头。

拐过好几个地方，这才到了赵姨娘的地儿。

不说老太太那里，就说小姐们的地方也比赵姨娘的住处好儿，说到底，奴才到底是奴才，生了个能拔尖的姐儿和能有资格继位的哥儿也还是一个站在自家孩子旁边吃饭的奴才。